2015年6月24日星期三

蘇賡哲: 另類的俘虜

6月12日多倫多明報     
    中國傳統對被敵方俘虜人員的要求是死節。被俘而生還,忠貞就受懷疑。韓戰時志願軍被俘,投奔台灣的多能善終,堅持回大陸的,下場每見坎坷難堪。 再早一些的國共內戰時期,共產黨在地下工作中被捕,幸而獲釋者,即使在建政後當官,必有一把充滿疑忌的達摩克利斯懸劍終生在頭頂上威脅著,大多數過不了文革這一關。
    西方國家對被俘虜另有一套看法。被俘沒有甚麼大不得了,被俘後即使替敵人做苦力也不算變節屈志。在監管下可設法逃走,逃不掉便把牢底坐穿。俘虜生還,不止不會被猜忌,還往往迎之以英雄之禮。
    在東西夾縫中,清朝咸豐年間的兩廣總督葉銘琛頗為另類。民謡說英法聯軍軍打廣州時,他「不戰、不和、不守、不死、不降、不走;相臣度量,疆臣抱負;古之所無,今之罕有」。其實葉銘琛肯戰,英法聯軍畢竟死傷了128人,他是戰敗被俘的,只是他似乎並沒有自我定位為戰俘,而將自己想像為奉派赴英的使節,負有兩個任務:說服英王從中國撤兵;宏揚中華文化。可是英國人沒有押送他去倫敦,當然更沒有興趣讓他見英王獻俘,而只是將他就近軟禁在印度加爾各答,配備馬車讓他外出,但他從不乘坐。葉銘琛是今日香港本土派口中的「大中華膠」,從廣州起解時,他帶了幾袋中國米,誓不吃外國米,一年後,米吃完了,他就絕食八天自盡。這年餘間他用功於書畫,將作品送給英國人,署名「海上蘇武」,目的是以中華藝術感化蠻夷。葉銘琛另類俘虜作為,應該說是文化差異史的詭異一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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