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賡哲：銅官渚與賓虛故事

案頭有一套《銅官感舊圖》，清朝章壽麟和他的朋友們的集體創作。背後的故事是咸豐四年，曾國藩率領湘軍水師在湘江銅官渚和太平軍作戰，結果湘軍大敗。曾國藩既羞且懼，跳入江中自盡。幸而手下幕客章壽麟反應敏捷，立刻落水將他救回船上。

大家都知道，曾國藩獲救後，繼續他的平叛事業，艱苦奮鬥十餘年，終於平定太平天國。因此，人們總是說章壽麟當時是「援一人而援天下」。曾國藩中興了清室，封侯拜相、總督兩江，權傾天下，甚至傳聞有人勸他取清室而代之。曾國藩很謹慎，
沒有這樣做，但部屬文武自然雞犬皆升，湘軍系統舊人很多佔據要津。章壽麟剛好在曾國藩轄區謀得一職知縣，照常理會應報答他救命之恩，在仕途上提拔他，或者給他一個鹽、漕肥缺，這在曾是輕而易舉的事。章心底不免亦有此盼望。然而直到曾身故，章壽麟始終「浮沉牧令」，沒有得到任何關照。曾死後，章覺得宦意消失，便告老還鄉。途經銅官渚，深有感觸，畫了《銅官感舊圖》。湘軍上百舊人紛紛留下墨寶，由章家後人刊刻發行。

有恩不報是令人遺憾的。電影《賓虛》當年轟動一時，原因之一是它有個感人的報恩故事，情節和銅官渚非常相似：羅馬帝國艦隊司令在激戰後以為失敗，自盡時被充軍奴隸賓虛所救，才發現自己是勝方。他大力報答賓虛，使賓虛能恢復自由人身分，榮歸故里。藝術是為補救遺憾而存在的。
20120229明報